欧盟正积极推进一项备受争议的计划，拟将冻结的俄罗斯国家资产转化为“赔偿贷款”以援助乌克兰，此举引发了比利时对比利时国家财政可能“破产”的严重担忧，并遭到俄罗斯方面长达半个世纪法律诉讼的严厉威胁，使这一复杂的国际金融与地缘政治博弈进入白热化阶段。
欧盟寻求创新方案支援乌克兰重建
自2022年2月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全面入侵以来，这场二战以来欧洲最严重的冲突已造成乌克兰基础设施的巨大破坏和经济的严重衰退。西方国家为支持乌克兰的战争努力，已提供了大量的军事和财政援助。然而，随着冲突的长期化和重建需求的日益增长，如何为乌克兰提供可持续的、大规模的资金支持，成为国际社会面临的紧迫挑战。
在此背景下，欧盟内部正在积极探讨一项创新性提案：将因制裁而被冻结的俄罗斯国家资产用于援助乌克兰。这项被称为“赔偿贷款”的计划，旨在将目前主要存放于比利时布鲁塞尔的欧洲清算银行（Euroclear，一家重要的中央证券托管机构）的俄罗斯国家资产，转化为对乌克兰的贷款。支持者认为，这将为乌克兰提供急需的资金，同时也能让俄罗斯为其侵略行为付出代价。
德国总理梅尔茨一直是这项提案的积极推动者，他认为此举不仅能够有效支持乌克兰的重建，也能向俄罗斯传递明确信号，即其侵略行为将带来严重的经济后果。欧盟外交政策主管卡拉斯也公开表达了对“赔偿贷款”计划的支持，强调了欧盟在支持乌克兰问题上的决心和团结。
比利时担忧国家财政风险与欧洲清算银行地位
然而，这项看似能够“一石二鸟”的计划，却在欧盟内部遭遇了来自比利时的强烈反对。比利时外交部长普雷沃明确表示，欧盟的这项提案可能“意味着比利时破产”。这一惊人言论凸显了该计划背后潜在的巨大金融和法律风险，尤其对于作为欧洲清算银行所在国的比利时而言。
欧洲清算银行作为全球最大的中央证券托管机构之一，其在国际金融体系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它保管着全球数万亿美元的证券，是国际资本流动和交易结算的枢纽。俄罗斯被冻结的大部分国家资产，正是通过该机构进行托管。比利时政府的担忧可能源于以下几个方面：
- 法律责任风险： 如果欧盟强行将俄罗斯国家资产转为贷款，一旦俄罗斯提起国际诉讼并胜诉，欧洲清算银行作为资产的保管方，以及比利时作为其注册地，可能面临巨额的赔偿责任。这种赔偿可能远超比利时政府的财政承受能力。
- 金融稳定性风险： 强制使用主权资产可能动摇国际社会对欧洲清算银行乃至整个欧盟金融体系的信任。其他国家和投资者可能会担心，他们的资产在未来也可能因政治原因被冻结或挪用，从而导致资金从欧洲清算银行乃至欧洲市场大规模撤离，严重冲击欧洲的金融稳定。
- 国际法挑战： 国际法中关于主权豁免的原则是基石之一。直接没收或挪用主权国家资产，即使是在制裁背景下，也可能被视为违反国际法，从而引发复杂的法律挑战和国际争议。比利时作为国际法中心之一，对此类法律风险尤为敏感。
- 先例效应： 建立这样的先例，可能为未来国际冲突或制裁中的主权资产处置提供一个有争议的模板，其深远影响难以估量。
尽管比利时方面没有详细说明“破产”的具体机制，但其担忧无疑指向了该计划可能给比利时国家财政带来的巨大或有负债和法律风险。这使得欧盟在推进该计划时，必须审慎权衡其潜在收益与风险。
俄罗斯威胁长达半世纪的法律诉讼
与此同时，俄罗斯方面对欧盟的提案发出了严厉警告。俄罗斯国有银行VTB（外贸银行）董事长安德烈·科斯京威胁称，如果该计划推进，欧盟将面临长达50年的诉讼。这一威胁并非空穴来风，它反映了俄罗斯将采取一切法律手段捍卫其国家资产的决心。
俄罗斯的法律威胁可能包括：
- 在国际法院提起诉讼： 俄罗斯可能会向国际法院（ICJ）或其他国际仲裁机构提起诉讼，指控欧盟和相关成员国违反国际法，非法侵占其主权资产。
- 在各国国内法院提起诉讼： 俄罗斯可能会在欧盟成员国以及其他西方国家的国内法院，对欧洲清算银行、相关金融机构乃至各国政府提起诉讼，要求赔偿。
- 资产冻结和反制措施： 作为报复，俄罗斯也可能冻结或没收在俄罗斯境内的西方国家资产或企业资产，引发连锁反应，加剧国际经济和法律冲突。
- 损害国际金融体系： 俄罗斯可能会利用其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影响力，呼吁其他国家警惕西方国家随意处置主权资产的行为，从而削弱西方金融机构的国际信誉。
长达50年的诉讼威胁，意味着即使欧盟成功实施了“赔偿贷款”计划，其法律后果也可能持续数代人，耗费巨大的法律资源和政治精力。这无疑将是欧盟及其成员国在未来几十年中必须面对的沉重负担。
国际法框架下的复杂性与挑战
欧盟拟议的“赔偿贷款”计划，在国际法框架下存在诸多复杂性和挑战。核心问题在于，在何种法律依据下，一个主权国家的被冻结资产可以被合法地用于赔偿另一个国家。国际法中关于主权豁免的原则，通常保护国家及其财产免受外国法院的管辖和执行。
尽管联合国大会曾通过决议，呼吁俄罗斯为其在乌克兰的侵略行为进行赔偿，但这些决议通常不具备直接的法律强制力，也未明确授权各国直接处置被冻结的俄罗斯主权资产。一些法律专家认为，只有在国际法院或专门的国际赔偿机制裁定俄罗斯有赔偿义务，并且明确了赔偿金额和方式后，才有可能在国际法框架下合法地动用这些资产。
然而，另一些法律学者则认为，在极端情况下，例如俄罗斯的侵略行为被国际社会普遍认定为严重违反国际法，并且俄罗斯拒绝履行赔偿义务时，国际社会可能需要探索“反措施”或“集体自卫”的框架，来为乌克兰提供救济。但即便如此，直接没收或挪用主权资产的合法性仍存在巨大争议，可能被视为对国际法秩序的破坏。
目前，欧盟的“赔偿贷款”计划的具体运作机制、法律依据和潜在还款条款尚未完全公开。这些细节将是决定其国际法合法性和可行性的关键。例如，如果这些资金被定义为“贷款”，那么谁将是最终的还款方？是乌克兰，还是在未来某个时候解冻的俄罗斯资产？这些问题都亟待明确。
地缘政治与经济影响的深远考量
欧盟此举不仅是法律和金融层面的博弈，更是地缘政治格局重塑的一部分。如果计划得以实施，它将进一步加剧俄罗斯与欧盟及西方国家之间的紧张关系。俄罗斯可能会采取更强硬的报复措施，包括但不限于经济制裁、能源供应调整以及在国际舞台上的外交对抗。
从更广阔的视角来看，这一事件也反映了全球地缘政治冲突对国际金融体系的冲击。在当前全球化和相互依存的背景下，主权资产的冻结和潜在挪用，可能对国际投资环境、资本流动以及各国央行储备管理策略产生深远影响。一些非西方国家可能会重新评估其外汇储备的构成和存放地点，以降低未来可能面临的政治风险，从而可能加速全球金融体系的多元化和去美元化进程。
对于本国（中国）而言，这一事件也提供了重要的启示。在复杂多变的国际局势下，如何有效保护本国在海外的资产，如何应对潜在的金融制裁风险，以及如何维护国际金融体系的稳定性和公平性，都将是需要持续关注和深入研究的课题。
未来展望：妥协、对抗与国际秩序的演变
截至2025年12月12日，欧盟关于使用俄罗斯冻结资产的讨论仍在进行中。2024年12月3日，德国总理梅尔茨再次强调了其对该计划的支持。2025年12月10日，比利时外交部长普雷沃重申了其担忧。
未来，欧盟可能需要寻求一个在法律上更站得住脚、在政治上更具共识的方案。这可能包括：
- 国际赔偿机制： 推动建立一个由联合国授权的国际赔偿机制，通过国际法庭的裁决来确定俄罗斯的赔偿义务和资产处置方式。
- 利息收入使用： 欧盟目前已经开始将俄罗斯被冻结资产产生的利息收入用于援助乌克兰，这在法律上争议较小，未来可能会扩大这一方案。
- 国际合作： 加强与美国、英国等其他冻结俄罗斯资产的西方国家的协调，共同制定一套符合国际法的处置方案。
无论最终方案如何，这场围绕俄罗斯冻结资产的争议，无疑将成为国际法、国际金融和地缘政治领域的一个重要案例。它不仅考验着欧盟的内部团结和决策智慧，也挑战着现有国际秩序的韧性与适应性，预示着未来国际关系中主权、制裁与赔偿等议题将变得更加复杂和敏感。
参考来源
- 俄罗斯被冻结资产的争议：它能否用于援助乌克兰？ — BBC Chinese（2025-12-12）：查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