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卡姆佩佩委员会于本周一（2025年11月10日）在约翰内斯堡举行了首次公开听证会，旨在深入调查种族隔离时期政治罪行在过去二十年间司法进展缓慢的深层原因。
卡姆佩佩委员会启动调查司法不作为
南非卡姆佩佩委员会（Khampepe Commission）的成立，标志着南非在寻求种族隔离时期遗留罪行正义的道路上迈出了关键一步。该委员会由南非总统在受害者亲属的巨大压力下，于今年五月（2025年5月）正式设立。其核心任务并非重新审理具体的案件，而是要系统性地理解为何在过去二十年里，针对种族隔离时期犯下的政治罪行，南非司法系统鲜有审判。
首次公开听证会吸引了广泛关注。委员会计划收集来自多个方面的证词，包括那些几十年来一直在等待南非司法系统重审其亲人案件的受害者家庭，以及前检察官和曾参与真相与和解委员会（Truth and Reconciliation Commission, TRC）的成员。这些证词将为委员会揭示司法停滞背后的复杂因素提供宝贵线索。
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未竟事业
要理解卡姆佩佩委员会的重要性，必须回顾南非后种族隔离时代初期所做的努力。上世纪90年代后期，由大主教德斯蒙德·图图（Desmond Tutu）主持的真相与和解委员会（TRC）成立，其使命是调查种族隔离政权下发生的侵犯人权行为。TRC在南非社会留下了深刻印记，它通过公开听证、收集证词，试图揭示历史真相，并为受害者提供一个发声的平台。
TRC在1998年向南非政府提交了最终报告，其中明确建议对大约300起案件启动司法起诉。这些案件涉及在种族隔离时期犯下的严重政治罪行，包括谋杀、酷刑和失踪等。TRC的初衷是希望通过司法程序，让那些未能获得大赦的施暴者承担法律责任，从而实现真正的和解与正义。
然而，自TRC提交报告以来，南非司法系统的进展却令人失望。在TRC建议的300起案件中，只有极少数得到了审判。这种长期的司法不作为，不仅让受害者家庭感到绝望和被遗弃，也使得南非社会对实现全面正义的信心受到侵蚀。
执政党非洲人国民大会面临质疑
卡姆佩佩委员会面临的一个核心挑战是，它需要查明这种司法停滞究竟是源于简单的疏忽，还是执政的非洲人国民大会（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 ANC）政府蓄意的政治阻挠。自21世纪初以来，连续执政的ANC政府一直被怀疑可能阻碍了对种族隔离时期罪行的起诉，其目的可能是为了防止某些敏感的历史秘密被公之于众。
这一指控触及了南非政治的敏感神经。ANC作为解放运动的领导者，在推翻种族隔离制度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然而，如果调查证实其在后种族隔离时代阻挠司法，将对其历史合法性和当前执政的公信力构成严重打击。委员会主席，一位退休的宪法法官卡姆佩佩（Khampepe），及其团队将需要深入审视政府机构的档案、决策过程以及相关人员的证词，以确定是否存在政治干预。
受害者家属的证词将是调查的关键组成部分。他们几十年来对正义的渴望，以及对司法系统未能履行职责的失望，将为委员会提供重要的视角。同时，前检察官和TRC成员的证词，可能会揭示司法系统内部在处理这些案件时所面临的压力和障碍。
司法不作为的深远影响
司法不作为对南非社会产生了多重深远影响。首先，它加剧了受害者家庭的痛苦。许多家庭成员在漫长的等待中离世，未能看到正义的实现。这种未愈合的创伤，持续影响着几代人。
其次，它可能削弱了南非的法治基础。如果公民认为司法系统在处理历史性罪行时受到政治干预，那么他们对法律公正性的信任就会动摇。这不仅影响到对过去罪行的处理，也可能对当前的犯罪和腐败问题产生负面影响。
再者，长期的司法停滞也阻碍了南非真正的民族和解。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理念是，通过揭示真相和承认受害者的痛苦，可以促进社会愈合。然而，如果真相未能导向正义，那么和解进程就可能停滞不前，甚至倒退。一些分析人士认为，未能彻底清算历史罪行，是导致南非社会持续存在不平等和紧张关系的原因之一。
国际社会对南非司法进程的关注
南非的过渡司法进程一直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作为从种族隔离走向民主的典范，南非的经验被许多其他经历冲突和转型国家所借鉴。卡姆佩佩委员会的成立及其调查结果，将对国际社会理解过渡司法中的挑战和复杂性提供新的案例。
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等国际机构，长期以来一直强调追究严重侵犯人权行为责任的重要性，认为这是实现持久和平与和解的基础。卡姆佩佩委员会的工作，无疑将再次把南非的过渡司法实践推向国际聚光灯下。
尽管委员会的任务艰巨，且可能触及敏感的政治神经，但其成立本身就代表着南非社会对实现全面正义的持续承诺。委员会的调查结果，无论指向何方，都将对南非的未来走向产生深远影响，并可能重塑该国对自身历史的叙述。
展望未来：挑战与希望并存
卡姆佩佩委员会的调查预计将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它不仅需要深入挖掘历史档案，审视法律程序，更需要面对受害者家庭的创伤和政治敏感性。委员会将如何平衡这些因素，并在确保客观中立的前提下得出结论，将是其面临的最大挑战。
如果委员会能够成功揭示司法不作为的真相，并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那么它将为南非的转型正义进程注入新的活力。这不仅能为受害者家庭带来迟来的慰藉，也有助于巩固南非的民主制度和法治原则。然而，如果调查最终无法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或者其建议未能得到有效落实，那么南非社会对正义的追求可能将再次陷入失望。
无论结果如何，卡姆佩佩委员会的启动都代表着南非社会对历史责任的持续反思和对未来正义的坚定追求。它提醒着世人，即使是像南非这样经历了成功民主转型的国家，其历史的阴影也可能持续存在，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去面对和弥合。
参考来源
- Afrique du Sud: la commission d'enquête sur le manque de justice sur les crimes de l'apartheid entame ses travaux — RFI（2025-11-10）：查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