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圣索利讷抗议事件：警方执法视频曝光，引发对非法及危险行为的调查
法国中部地区于2023年3月爆发的圣索利讷（Sainte-Soline）大规模抗议活动，近日因一段曝光的执法视频而再次成为焦点。视频内容显示，法国宪兵在处理此次反“巨型水池”项目的示威活动时，可能存在辱骂示威者、以及使用危险且违规的战术，包括平射发射催泪弹等。法国政府已承认部分行为不符合规定，并承诺展开行政调查，但同时也强调了对国家安全部队的普遍支持。
抗议活动与争议的起源
2023年3月，法国中部城市圣索利讷成为了大规模抗议活动的中心。此次示威活动由多个环保组织和民间团体发起，旨在反对在当地修建一个名为“巨型水池”（mégabassine）的大型灌溉水库项目。该项目被批评者认为将加剧水资源短缺，并对生态环境造成破坏，尤其是在法国经历多轮干旱的背景下，水资源分配问题尤为敏感。然而，此次抗议活动演变成了激烈的冲突，法国宪兵（Gendarmes）与示威者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对抗。
在冲突过程中，双方均有使用武力。根据官方数据，法国执法部门在圣索利讷地区共发射了超过5,000枚催泪弹或爆炸性手榴弹。与此同时，示威者也被指控向宪兵投掷了燃烧弹（cocktails molotov）、弹珠（boules de pétanque）以及烟花爆竹（mortiers d’artifice）等危险物品。此次冲突导致多人受伤，其中一些示威者伤势严重，引发了公众对执法部门使用武力程度的广泛关注和质疑。
视频证据揭示执法疑虑
近期，法国两家知名媒体《解放报》（Libération）和Mediapart通过对执法人员佩戴的执法记录仪（caméras-piétons）拍摄的数十分钟视频进行深入分析，揭露了可能存在的执法违规行为。这些视频记录了2023年3月圣索利讷抗议期间的现场情况。
分析指出，视频中可以清晰听到宪兵对示威者发出侮辱性言论，这些言论被解读为带有伤害意图。更令人担忧的是，视频似乎显示执法人员使用了危险且被禁止的战术。报道特别强调了一种被称为“平射”（tirs tendus）的手榴弹发射方式，即直接水平射出，而非按照标准程序向上抛射，以便弹药在空中爆炸并扩散影响。这种平射方式极大地增加了直接击中并伤害示威者的风险，尤其是在近距离使用时，可能导致严重的身体伤害。
《解放报》和Mediapart的报道认为，这些行为不仅违反了警务操作规程，而且可能是在上级默许或鼓励下进行的。媒体的这一揭露，为此前关于执法部门过度使用武力的指控提供了新的、更具体的证据，并引发了新一轮的公众讨论和对官方回应的期待。
政府回应与内部调查启动
面对媒体的报道和公众的质疑，法国国内事务部（Ministère de l’Intérieur）部长洛朗·努涅斯（Laurent Nunez）于近日在接受France Inter广播电台采访时做出了回应。努涅斯部长承认，视频中展示的某些动作“不符合规定”（ne sont pas réglementaires）。他表示，如果这些视频内容被证实属实，相关人员将面临行政处罚，并承诺将启动一项行政调查（enquête administrative）。
然而，努涅斯部长在承认部分行为违规的同时，也对媒体的报道方式和部分公众的批评声音表达了保留。他表示，“我绝不会允许对国内安全部队进行批评”（je ne laisserai jamais critiquer les forces de sécurité intérieure）。他认为，虽然某些严重事件（如视频所示）确实存在，但这些个别事件不应被用来“以一种普遍的方式批评警察或宪兵机构”（critiquer d’une manière générale l’institution policière ou la gendarmerie）。他进一步指出，这些“可能不相称的暴力行为”（gestes de violences qui pourraient ne pas être proportionnés）的发生，有时会被一些人利用来攻击整个执法体系。
努涅斯部长明确表示，他“绝不会使用‘警察暴力’（violences policières）这个词汇”，尽管他承认了某些行为的“不相称性”。这种表述显示了法国政府在处理此类敏感事件时，试图在回应公众关切、承认执法瑕疵与维护国家执法机构形象之间寻求平衡。
此外，法国宪兵部队的发言人，埃尔万·科伊法尔德上校（Colonel Erwan Coiffard），在接受BFMTV采访时，也承认了在圣索利讷事件中存在“违反职业道德的行为”（manquements à la déontologie）。这一表述与部长承认的“不符合规定”相呼应，但具体涉及哪些“职业道德”的违规，以及其严重程度，仍有待进一步明确。
伤者诉求与现有调查的局限性
在圣索利讷抗议事件中受伤的示威者及其代表，对当前官方的调查进展表示不满。他们指出，在多名示威者受伤并提出申诉后，由国家宪兵监察总局（Inspection générale de la gendarmerie nationale, IGGN）负责的另一项调查正在进行中。然而，申诉方在一份声明中表达了他们的担忧，认为“这项调查的进行方式清楚地表明了将其归档而不予追究的意图”（La manière dont cette enquête a été conduite laisse clairement apparaître l’intention de classer sans suite）。
这种说法暗示，由宪兵内部机构进行的调查，可能存在“自己人查自己人”的嫌疑，难以保证其独立性和公正性，从而导致对执法人员不当行为的追责可能流于形式。申诉方对IGGN调查的结论表示不信任，并呼吁进行更独立、更彻底的调查，以确保正义得到伸张，并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目前，关于此次事件的调查情况存在多方面的不确定性。例如，媒体具体发布视频的日期、部长所指的“不符合规定”的具体动作内容、示威者和执法人员的确切受伤人数、以及IGGN调查的具体进展和结论等，都尚未完全公开或明确。这些信息的缺失，使得公众难以对事件的全貌和责任归属形成清晰的判断。
分析与潜在影响
圣索利讷事件及其后续曝光的视频，再次将法国社会对于警察执法、公民权利以及环境政策的讨论推向了风口浪尖。此次事件的复杂性在于，它融合了环境抗议、社会不满、以及执法部门在维护秩序过程中可能存在的过度或不当行为等多个层面。
执法透明度与问责机制的挑战：执法记录仪的普及本意在于提升执法透明度，并为事后调查提供证据。然而，圣索利讷事件表明，即使有视频证据，对执法部门的问责过程依然充满挑战。媒体的独立分析揭示了潜在问题，但官方的回应在承认部分问题的同时，也试图将个别事件与对整个机构的批评区分开来，这可能削弱问责的力度。法国政府在处理此类事件时，如何在维护公共秩序与保障公民权利之间取得平衡，一直是其面临的长期课题。
“巨型水池”项目的争议折射的深层矛盾：圣索利讷抗议的导火索是“巨型水池”项目，这反映了法国社会在水资源管理、农业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日益尖锐的矛盾。在气候变化导致干旱频发的背景下，如何公平、可持续地分配水资源，成为一个棘手的社会和政治问题。支持者认为这些水库对于保障农业生产和应对干旱至关重要，而反对者则担心其对生态环境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并加剧地区间的水资源不平等。此次抗议事件的暴力化，以及随后曝光的执法争议，都使得围绕该项目的讨论更加复杂化。
公众信任与社会稳定：执法部门的公信力是社会稳定的基石。当公众对执法部门的行为产生疑虑，甚至认为存在不当或非法行为时，这种信任就会受到侵蚀。法国政府和司法机构如何处理圣索利讷事件的后续调查，以及是否能够提供一个令人信服的问责过程，将直接影响公众对执法部门的信任度。如果调查结果被认为草率或不公，可能会加剧社会分裂，并为未来的抗议活动埋下隐患。
国际视角下的执法与抗议：法国作为欧洲重要的民主国家，其国内发生的此类事件，也为其他国家提供了观察和借鉴。在许多国家，抗议活动日益频繁，而执法部门在应对过程中面临的压力和挑战也日益增加。如何确保执法过程的专业性、合法性与人道性，同时又有效维护社会秩序，是全球各国政府都需要面对的共同课题。此次事件中，媒体的调查报道、政府的官方回应以及民间团体的诉求，共同构成了一个多方博弈的局面，其结果将对法国国内的法治建设和社会治理产生深远影响。
背景补充
法国的“巨型水池”项目（mégabassines）并非孤例，近年来在法国农业和环保领域引发了广泛争议。这些大型蓄水设施旨在通过收集雨水或地表径流，在旱季为农业灌溉提供水源。支持者认为，这是应对气候变化、保障粮食安全和提高农业竞争力的必要措施，尤其是在南部地区，农业对水资源的需求巨大。然而，批评者则认为，这些项目耗资巨大，且主要服务于大型商业农场，而对小型农户和生态环境造成负面影响。他们担心这些项目会过度抽取地表水和地下水，导致河流干涸、地下水位下降，并破坏湿地生态系统。环保组织和部分地方居民长期以来一直通过各种形式表达反对，包括示威、法律诉讼等。
法国宪兵（Gendarmerie Nationale）是法国武装部队的一部分，但其主要职责是执行民事警察任务，负责农村地区和部分城镇的治安管理，以及执行司法命令。宪兵部队拥有独立的调查权和执法权，其行为受到严格的法律和军事法规约束。在处理大规模抗议活动时，宪兵是主要的执法力量之一，其装备和战术通常包括非致命性武器，如催泪瓦斯、橡皮子弹等，但也可能在必要时使用更具杀伤力的武器。执法记录仪的使用，是近年来法国警方提高透明度和规范执法行为的举措之一，旨在记录执法过程，保护公民和警察的权益，并为事后调查提供依据。
参考来源
- Violences à Sainte-Soline: des vidéos déclenchent une enquête sur les méthodes des forces de l’ordre françaises — RFI（2025-11-06）：查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