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非法院（East African Court of Justice – EACJ）于2025年11月24日周一做出裁决，暂停了肯尼亚与欧盟之间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贸易协定，此举立即引发了肯尼亚政府的强烈不满，并对该地区未来的经济合作模式投下阴影。
东非法院裁决暂停肯尼亚-欧盟贸易协定
这份于2023年12月18日由肯尼亚总统威廉·鲁托和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在内罗毕签署的经济伙伴关系协定（EPA），旨在促进肯尼亚产品免税进入欧洲市场，同时逐步降低欧洲产品进口到肯尼亚的关税。该协定被肯尼亚视为其经济增长的“引擎”和深化与欧盟贸易关系的“关键”工具。
然而，这份协定在签署后不久便遭遇挑战。去年（2024年），一家名为“东非一体化法律、经济和政策中心”（Centre For Law, Economics and Policy On East African Integration）的乌干达民间社会组织向东非法院提交了投诉。该组织指控这份协定存在潜在的环境风险，并违反了多项区域条约规定。投诉的核心论点之一是，在肯尼亚签署和批准该协定之前，并未充分咨询其他东非共同体（East African Community – EAC）成员国，这被视为对区域一体化原则的侵犯。东非法院在审理后，于本周一做出了暂停该协定的决定。
肯尼亚对裁决表示强烈不满并寻求暂停执行
东非法院的裁决在内罗毕引发了强烈反响。肯尼亚贸易部立即发布公报，对法院的决定表示“强烈不满”。该部强调，与布鲁塞尔达成的这项协定是肯尼亚蓬勃发展的出口的“引擎”，并指出肯尼亚在促进东非与欧盟经济合作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肯尼亚政府表示，他们已经以此协定为基础制定了多项公共政策，而协定的暂停无疑给当前的商业环境带来了“不确定性”。
为了应对这一突发状况，肯尼亚贸易部已正式要求东非法院暂停执行其暂停协定的决定，以等待进一步的法律程序进行。这一请求凸显了肯尼亚政府对该协定的高度重视及其在经济战略中的核心地位。
贸易协定对肯尼亚经济的重要性
欧盟长期以来一直是肯尼亚最重要的出口市场之一。贸易数据显示，去年（2024年），肯尼亚对欧盟的出口额超过15亿美元（约合105亿元人民币），创下新的纪录。这些出口商品主要集中在农产品和园艺产品，包括鲜花、茶叶、咖啡和蔬菜等。对于肯尼亚的农民和出口商而言，免税进入欧洲市场是他们保持竞争力的关键优势。这项协定的暂停，无疑将对这些依赖欧洲市场的产业造成直接冲击，可能导致出口成本增加，市场份额受损，进而影响肯尼亚的整体经济增长。
肯尼亚政府认为，该协定不仅关乎其自身的经济利益，也对整个东非地区的经济合作具有示范效应。作为东非共同体中经济体量较大的成员国之一，肯尼亚与欧盟达成如此规模的贸易协定，被视为区域内其他国家未来效仿的范本。因此，协定的暂停不仅是肯尼亚的损失，也可能被视为对整个东非共同体对外贸易战略的一次挫折。
区域一体化与主权贸易权的复杂平衡
此次争议的核心在于区域一体化进程中，成员国主权贸易权与共同体协议义务之间的复杂平衡。东非共同体（EAC）是一个由肯尼亚、乌干达、坦桑尼亚、卢旺达、布隆迪、南苏丹、刚果民主共和国和索马里组成的区域经济共同体，旨在通过关税同盟、共同市场和最终的政治联邦实现区域一体化。根据EAC的条约，成员国在签署对外贸易协定，特别是可能影响区域共同市场或关税同盟的协定时，通常需要进行协商或获得共同体的批准。
乌干达民间社会组织提出的投诉，正是基于肯尼亚在签署和批准与欧盟的贸易协定前，未能充分咨询其他EAC成员国的指控。这一指控触及了EAC内部协调机制的敏感神经。肯尼亚方面可能认为，作为主权国家，其有权与外部伙伴签署贸易协定，以促进自身经济发展。然而，EAC法院的裁决表明，在区域一体化框架下，成员国的个体行动必须符合共同体的整体利益和既定规则。
这种分歧反映了非洲大陆在推进区域一体化过程中普遍面临的挑战：如何在确保成员国各自发展利益的同时，维护和加强区域合作机制的权威性和有效性。一些分析人士指出，如果成员国在对外贸易谈判中各自为政，可能会削弱EAC作为一个整体的谈判力量，并可能导致区域内部出现贸易壁垒和政策不协调。
专家观点：法律程序与区域合作的未来
国际贸易法专家普遍认为，东非法院的裁决凸显了区域司法机构在维护区域条约和促进一体化方面的关键作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非洲法律专家表示：“EACJ的决定虽然对肯尼亚的短期经济利益造成冲击，但从长远来看，它可能有助于加强EAC的法律框架和治理结构。它向所有成员国发出了一个明确信号：区域条约并非空文，而是具有约束力的法律文件。”
然而，也有专家对裁决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表示担忧。一位长期关注非洲经济发展的中国学者指出：“肯尼亚与欧盟的协定，是肯尼亚积极融入全球经济的体现。暂停协定可能给投资者带来不确定性，并可能阻碍肯尼亚乃至整个东非地区吸引外资的努力。关键在于，EAC成员国如何通过对话和协商，找到一个既能尊重区域规则，又能支持成员国经济发展的解决方案。”
目前，肯尼亚要求暂停EACJ决定的后续进展和结果尚不明确。这一法律程序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其结果将对肯尼亚与欧盟的贸易关系以及东非共同体内部的合作模式产生深远影响。此次事件也再次提醒人们，在复杂的国际贸易和区域一体化进程中，法律、经济和政治因素相互交织，任何单一层面的决策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背景补充：东非共同体与区域贸易协定
东非共同体（EAC）成立于1999年，其前身可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的东非共同体。作为一个旨在深化区域经济、社会和政治一体化的组织，EAC在非洲大陆的区域一体化进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它通过建立关税同盟、共同市场和货币联盟等阶段性目标，致力于实现区域内的自由贸易和人员流动。
在对外贸易方面，EAC成员国曾多次尝试与欧盟达成全面的经济伙伴关系协定（EPA）。然而，由于成员国之间在利益分配、市场开放程度以及对区域一体化承诺等方面的分歧，这些谈判进展缓慢，甚至一度陷入僵局。肯尼亚与欧盟单独签署的这份协定，正是在EAC整体谈判受阻的背景下，肯尼亚寻求突破自身贸易瓶颈的尝试。
此次东非法院的裁决，无疑将促使EAC成员国重新审视其在对外贸易协定谈判中的立场和策略。未来，EAC可能需要加强内部协调机制，确保成员国在追求自身经济利益的同时，不损害共同体的整体利益和区域一体化的进程。即将召开的东非共同体（EAC）下一次峰会，预计将把这一问题列为重要的议程之一，各成员国领导人将面临如何平衡个体发展与区域团结的严峻考验。
参考来源
- La Cour de justice d'Afrique de l'Est suspend l'accord commercial entre le Kenya et l'Union européenne — RFI（2025-11-27）：查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