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公司正在印度德里高等法院发起一项法律挑战，旨在推翻一项允许印度竞争委员会（CCI）根据公司全球营业额计算反垄断罚款的新法律。此举可能使其避免一笔高达38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700亿元）的巨额罚款，并为全球科技巨头在各国面临的反垄断监管设定重要先例。
苹果挑战印度反垄断法核心条款
这家总部位于美国库比蒂诺的科技巨头，于2025年11月27日向德里高等法院提交了一份长达545页的请愿书，其核心诉求并非否认其可能存在的市场支配地位滥用行为，而是直接质疑印度于2024年颁布的一项新反垄断法的合宪性和合理性。该法律赋予印度竞争委员会（Competition Commission of India, CCI），这一负责印度反垄断执法的独立机构，权力在计算罚款时，以企业的全球营业额而非仅限于其在印度市场的收入作为基准。
苹果公司认为，这种罚款计算方式是“武断且不成比例的”，因为它将针对可能仅在印度市场发生的违规行为，却以其全球收入为基础进行惩罚。公司主张，任何潜在的罚款都应严格限制在其在印度市场所产生的收入范围内。通过这项紧急法律行动，苹果公司的明确目标是避免一笔可能创下历史纪录的巨额罚款，这笔罚款如果按照新法律计算，可能高达380亿美元，相当于其平均全球营业额的10%。
巨额罚款的潜在影响与计算依据
380亿美元的潜在罚款，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基于印度2024年新反垄断法中规定的计算方法。根据该法，如果一家公司被认定违反了反垄断规定，印度竞争委员会可以对其处以其全球平均营业额10%的罚款。对于像苹果这样营收庞大的跨国公司而言，即使是全球营业额的一小部分，也可能构成天文数字。
这笔罚款的规模，凸显了此案对苹果公司财务状况的潜在冲击。尽管苹果拥有庞大的现金储备，但如此规模的罚款仍将对其盈利能力和投资者信心造成显著影响。更深层次的担忧在于，如果印度法院最终支持CCI的罚款计算方式，这可能为其他国家树立一个危险的先例，鼓励更多司法辖区采取类似的、基于全球收入的罚款机制，从而对全球运营的科技巨头构成普遍性的财务风险。
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指控的由来
苹果公司面临的最初指控，源于包括Match集团（旗下拥有Tinder等知名交友应用）以及多家印度本土初创公司的投诉。这些公司向印度监管机构提出申诉，指控苹果公司滥用其在移动应用生态系统中的市场支配地位。尽管苹果公司否认存在任何滥用行为，但这些投诉促使印度竞争委员会启动了调查。
虽然本次法律战的焦点是罚款计算方法，而非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指控的实质内容，但理解这些指控的背景对于全面把握案件至关重要。通常，此类指控可能涉及苹果App Store的政策，例如其对应用内购买（In-App Purchase, IAP）强制收取高达15%至30%的佣金，以及对第三方支付系统实施限制等。这些政策被批评者认为限制了竞争，提高了开发者的成本，并最终损害了消费者的利益。印度初创公司尤其关注，在本土市场日益增长的数字经济中，如何确保公平竞争，避免被大型平台扼杀创新。
全球科技巨头密切关注案件进展
苹果公司在印度发起的这场法律挑战，其影响远超印度国界，正受到全球科技行业的密切关注。此案的结果，不仅将直接影响苹果公司在印度的运营和潜在财务负担，更可能为全球范围内反垄断罚款的计算方式设定一个关键先例。
长期以来，各国监管机构一直在努力适应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并寻求有效手段来规制科技巨头的市场行为。传统的反垄断框架往往难以应对跨国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的复杂运营模式和市场影响力。印度此次修订法律，将罚款基准扩展至全球营业额，正是这种监管思潮的一个体现。如果印度法院最终支持这一做法，可能会鼓励欧盟、美国以及包括本国在内的其他司法辖区效仿，从而对全球科技公司的合规成本和运营模式产生深远影响。
对于其他在全球市场拥有强大影响力的科技巨头而言，例如谷歌、亚马逊、Meta等，印度此案的判决结果将是重要的参考。他们需要评估自身在全球各地的潜在反垄断风险，并可能调整其法律策略和商业模式，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基于全球收入计算的巨额罚款。这无疑增加了全球科技公司运营的不确定性，并可能促使它们重新审视其在全球各地的市场策略和与当地监管机构的关系。
印度反垄断监管的崛起与挑战
印度作为全球人口最多的国家之一，拥有庞大且快速增长的数字经济市场，其监管机构在近年来变得日益活跃。印度竞争委员会（CCI）成立于2003年，是根据《2002年竞争法》设立的准司法机构，旨在促进和维持市场竞争，保护消费者利益，并防止反竞争行为。近年来，CCI在针对大型科技公司的反垄断调查和处罚方面表现出越来越强硬的姿态。
除了苹果公司，谷歌也曾多次成为CCI调查的目标。例如，CCI曾对谷歌处以巨额罚款，理由是其滥用在安卓生态系统中的主导地位，强迫设备制造商预装其应用，并限制竞争。这些案例表明，印度监管机构正在积极利用其权力，试图在数字经济领域建立一个更加公平的竞争环境。
然而，这种日益强硬的监管立场也带来了挑战。对于跨国公司而言，如何在遵守印度本土法律法规的同时，维持其全球统一的商业模式，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印度新反垄断法中关于全球营业额罚款的规定，正是这种紧张关系的一个缩影。它反映了印度政府希望确保其监管权力能够有效覆盖到在全球范围内运营的强大企业，并确保这些企业对其在印度市场造成的任何损害承担与其全球影响力相称的责任。
此案也引发了关于国家主权和国际商业法之间平衡的讨论。外国公司挑战一国国内法律的合宪性，尤其是在涉及巨额罚款和监管权力核心的问题上，往往会触及敏感的神经。印度政府和监管机构可能会将苹果的挑战视为对其主权和监管自主权的侵犯，从而可能导致更激烈的法律和政治博弈。
法律程序与未来展望
目前，苹果公司与印度竞争委员会之间的法律战仍处于初步阶段。德里高等法院将首先审理苹果公司对2024年反垄断法合宪性的请愿书。这一阶段的判决将决定CCI是否有权继续按照全球营业额计算罚款。如果法院支持苹果的立场，那么CCI将不得不重新评估其罚款计算方法，并可能大幅降低潜在的罚款金额。
反之，如果法院驳回苹果的请愿，支持新法律的有效性，那么苹果将面临更大的压力，可能需要就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实质性指控进行辩护，并可能最终承担巨额罚款。无论结果如何，此案预计都将经历漫长的法律程序，可能涉及多次上诉，甚至最终可能提交至印度最高法院。
此案的最终裁决，不仅将对苹果公司自身产生深远影响，也将对全球科技行业的监管格局产生示范效应。它将考验各国监管机构在数字时代规制跨国巨头的决心和能力，也将促使全球科技公司重新审视其在全球各地的合规策略和风险管理框架。对于全球数字经济的未来发展而言，印度德里高等法院的判决，无疑将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
参考来源
- Inde: Apple conteste une loi antitrust qui pourrait lui coûter très cher — RFI（2025-11-27）：查看原文